我想,在这样的地方,该住着一位怎样的法师呢?岂知这是一位老妪,实乃出乎意料。她腰部弯曲,满头白发,眼睛像将落的月亮一样黯然无光。她身穿一件天蓝色的散乱八重菊鹿纹的古式小袖和服,前面系一条大内梦的中幅的衣带。因为有这身装束,虽是老妪,也不使人感到难看。在好像是寝室的长押上面,挂着一块既挡雨又作招牌的木板,上书“好色庵”三字。不知点了几根香,香气弥漫。这大概就是传说的初音香吧?
我的心仿佛从窗口飞进了屋内,又向里边窥视了片刻。只见刚才那两位男子,像是熟人似的,连一声“有人吗”也不说,径自走进屋内。那老妪微笑道;“今日又承蒙你们光临。世间多有烦恼,和你们青年人为伴也很有意思。像我这般枯木朽株,还有些好奇心呢。近来耳朵也聋了,懒得和人会面、听人唠叨。自己说话也嫌麻烦了。我对世间实在讨厌之极,闲居在此已有七年。梅花开了,才知春天已近;青山覆盖了白雪,才知冬天来临。近来很少见到人,你们怎么屈尊到舍下来呢?”其中一个答道:“他被恋爱所折磨,我本人也有种种苦恼。我们还不知爱情之道的奥义。听说您对此所知颇为详细,因此特地拜访,您能把过去的经历详细给我们谈谈吗?”说着,在一个漂亮的酒杯里斟上酒,不容分说地劝诱老妪。老妪不知不觉为酒所动,弹拨着平日玩的琴,唱起了恋歌。唱了许久,就乘着兴致,像做梦一样,谈起了自己放荡的、坎坷多舛的一生——我本来不是一个出身低微的人。母亲虽不是名家闺秀,父亲却是后花园院在世时的殿上人随身侍从的后代。荣枯盛衰乃世间常理,此后家道中落,穷得无法度日,幸亏我天生丽质,当上了宫中女官,不知不觉地习惯了宫中的风流生活,如果耐心干下去,以后必有出人头地之日。可是,我从十一岁那年的夏天起,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浮华之心。梳头也不愿请别人代梳了。自己梳成后部不突出的“投岛田”,或者梳成打暗结的“浮世髻”,以追求意趣。宽永年间的“宫廷染法”,也是我从早到晚煞费苦心做出样子之后才流行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