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被拐卖的第四天,我蜷缩在柴房角落的泥土地上,浑身被蚊虫叮咬得瘙痒难耐。 但这并不是最让我难受的。 我已经接近三天滴水未进,此刻正处于昏迷的边缘。 我想不通我明明是好心帮助别人,为什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01 被拐 头晕,晕得想吐。 这是我有意识后的第一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摇晃感和眼睛不能视物的恐慌。 我想要奋力挥手扯下蒙住我眼睛的布条,但是却发现我的双手也被反扭在背后绑了起来。 我的左边似乎也有个女孩苏醒过来,我听见她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老大,人醒了。」 是个女人的声音,并且这声音有些耳熟,我在脑子里尽可能地去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结果一无所获。 「真他妈吵,把嘴堵上。」 随即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安静,只有汽车行驶的声音和沿途的鸟声在我耳边回荡。 我记起来这个女声是谁了。 那天我刚从学校出来,就见远处的巷子口围了许多人,我好奇地上前观望。 只见一个壮硕的男子正扯着一个孕妇的头发,抡起拳头死命地往她身上砸,孕妇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痛苦地躺在地上直呼救命。 我实在看不下去,强忍着恐惧和挨打的决心上前拦住男人。 但是原本地上奄奄一息的孕妇却突然暴起,拉着我的手大喊我是个小三,就是我破坏了她的家庭。 被我拦住的男人也一把抱住我,和孕妇一起拖着我往远处走。 我奋力挣扎大喊救命,但是周围的人们却一脸鄙夷地对我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帮我,就这样我被拖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 车里面等待的几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人锁住我的脖子,另一个人握着一片白色毛巾捂住我的口鼻。 我疯了一样地挣扎,但是无济于事,没一会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刚才那女声,和躺在地上哀嚎的孕妇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意识到我应该是遇到了人贩子。新闻报道中的众多少女被拐案例在我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案例中少女的结局更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害怕我也会变成那副样子。 车子越来越颠簸,速度也越来愈慢,渐渐地甚至连鸟叫声都变得稀少,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 「砰!」车门被用力甩开,女孩尖锐的哭喊声和叫骂声一时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在这一片混乱中,我也被人扯着头发从车上拖了下来。 蒙住眼睛的布条被人用力一把扯下,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睁不开眼睛,只能透过半眯着的那一条缝艰难地打量四周。 站在我旁边,正笑眯眯地和面前的中年男人攀谈的妇女,就是我遇到的那个挨打的孕妇。 只是她那高高耸起的肚子已经变得平坦无比。 妇女见我看她,笑着弯腰扯住我的头发就向后拉,我被迫抬起头,被头皮传来的剧痛痛得龇牙咧嘴。 中年男人见到我的模样,似乎非常满意,嘴里念叨着「值了值了」,伸手就摸上了我的脸。 我害怕地扭头,却忘了妇女还扯着我的头发,她固定住我的头任由男人的手在我脸上、身上游走。 「我早说了这次的货不错,怎么样,先给你送回去?」 男人乐得直搓手,连声应好。 就这么三言两语间,这二人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02 少女 我被二人合力拖到一个钉满了钢筋木板的破烂小房子。 这似乎是专门用来关人的地方。屋里空空荡荡,只有四周的墙壁上垂下的一条条铁链静静躺在地上,许多铁链末端和地面甚至还有深红褐色的残留物,我不敢想象这是什么,也不敢想象这些东西是如何出现在铁链上的。 男人把我拖进房间,随意捡起地上的一条铁链锁在我的脖子上,解开束缚住我手脚的绳子,就转身走到门口和妇女商量价格。 屋子里气味难闻至极,腥臊味、腐烂味、呕吐味等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股难以言状的刺鼻腥臭。 我瘫坐在泥土地上,这时我才觉得迷药的药效消失了一些,脑子开始变得清醒,原本疲软无力的手脚渐渐开始回力。 我摸了摸衣服的口袋,手机、钥匙不见踪影,脖子上的项链和手腕上的金镯子也不翼而飞。 男人和妇女还在说话,我悄悄挪动身体,藏到窗户附近开始偷听。 男人就是我的买主,名叫林柱,因为家里太穷,没有女孩愿意嫁给他,所以他就动了买个女人当媳妇的念头。和我一起被拐来的另一个女孩叫王敏,也是个大学生,此时正在被她的买主「验货」。 脖子上的铁链太短,限制了我的行动,我拼尽全力也才只能堪堪够到窗户底下,并且还离窗户有一段距离。 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提起耳朵又听了好久,终于确定这二人是离开了,我才呼出一口气,放松了高度警惕着的神经。 这时我才感觉到了饥饿,一天没吃东西的我早已经饥肠辘辘,被撕扯的头皮也隐隐作痛,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保存体力,靠在墙上睡觉。 再次惊醒因为是手指被咬的疼痛,一片漆黑中只有没被封严的窗户缝隙透出的丝丝月光照在地上。 我猛地收起手臂,黑暗中传来几声老鼠的「吱吱」声,刚才啃咬我指头的居然是老鼠! 我再也不敢睡着,深怕又会有什么虫蚁找上我。 黑暗将我的恐惧放大了数百倍,我紧咬着嘴唇,牙关颤抖,蜷缩在原地紧紧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一夜无眠。 第二天屋子亮起的时候,我已经被一整夜的恐惧变得疲惫不堪,终于支撑不住般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窗外的嘈杂声惊醒,男人的叫骂夹杂着女人绝望的哀嚎,无比瘆人。 此时屋子的光线有些暗了下来,我猜测或许是到了黄昏。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似乎在向这边移动。 声音最终停在窗外面。 「个娘们还敢跑,你再跑个试试?」 「凶的嘞,刚才居然还敢动手。」 「卸了腿,看你还怎么跑。」 随后似乎是用木棒打击肉体的声音,隔着一扇窗我似乎都能听见木棒每一次用力挥下激起的风声,看见溅起的碎木屑。 我害怕地捂住耳朵,那声音却无孔不入,棒打的声音渐渐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们沉重的喘息叫爽声和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喊叫。 03 同意 再一次醒来,我觉得我的嗓子似乎粘在了一起,火辣辣地疼。 我已经接近三天滴水未进,几乎下一秒就要飞升去见阎王。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看见紧锁着的房门被人推开,林柱和一个老妇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 「哎哟,这女娃娃,可怜见的,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又臭又脏。」 老妇蹲在我面前,把盛满水的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费力地伸出舌头想要舔舔这碗水,老妇眼疾手快,一把把碗端离我的嘴边。 林柱捏住我的下巴,眼里闪着粘腻的光,咧开嘴巴露出一口锈黄的牙靠近我的耳边,他一张口,一股不知什么东西发酵的恶臭扑面而来。 「咱不亏你,俺买你是花了大钱的,你要是好好给俺生个儿子,俺不亏待你。」 老妇也在一旁笑呵呵地点头。 我怕得要死,本想先答应他们稳住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张开口,却变成了求饶,求他们放过我,求他们让我回家。 林柱的表情瞬间变得凶狠,面目狰狞,眼睛都要鼓出来。他站起来扫视周围,见没有趁手的物件,捡起地上的铁链就向我抽了过来。 第一下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以为我身上的骨头都被打断了,大张着嘴巴想要尖叫,却一点声也发不出。 随后是铁链雨点般地向我抽来。 我疼得在地上不断扭动,像一条被踩烂了的白肉虫。 老妇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我挨打,过了一会才缓缓张口:「行咧行咧,别打死了。」 林柱停手,气喘吁吁地往我身上吐了一口痰,和老妇扭头就走。 我痛得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柱和老妇又端着一碗水出现在我的身边。 林柱问我想通没有。 这回,我呆愣地扫视了一圈二人,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太痛了,太害怕了。 一味地反抗和逃避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会让我受更多苦、挨更多打,我知道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他们,让他们信任我,这样我才有可能有机会逃脱。 二人见我点头同意,互相对视一眼后笑得脸上都能堆出一朵花儿。 林柱从老妇手里一把夺过水碗,放在我的嘴边,我几口就喝完了一碗水。 这才感觉稍微活了过来。 我微微低下头,假装不敢看林柱,故意露出一片白嫩的锁骨。我知道自己长相的优势在哪里,知道如何做才能最大程度地获取他的怜爱和庇护。 「只要你对我好,我愿意和你过一辈子,给你多生几个孩子。」 林柱眼睛都看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老妇却是嫌弃地瞪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有看到。 随后林柱解开我脖子上的铁链,转而缠在了我的两只脚上,两只脚中间遗留的长度极短,只够我迈着小碎步走。 林柱扶我站起来往外走,我顺势就倒在他的身上,一是为了勾引他,二是我确实痛得走不动。 我能感觉到林柱瞬间僵硬的身体。 我在赌,赌林柱还有一点人性和善良。 万幸的是我赌对了。 林柱僵硬着身体把我扶到他家,让我先坐到他的床上,随后逃也似的离开,说去准备我们的婚礼,今晚就办。 我紧张得要死,胳膊和腿抖得厉害,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只是温温柔柔地低声应好。 04 希望 林柱家极其破烂,只有几间由木头和瓦片搭成的两间小房,我坐的这间属于林柱,另一间属于他的弟弟和母亲。 没有厨房,灶台设在院子里,几块砖垒起的灶和一口锅似乎就是全部的餐厨用具。 房间内木头腐败的气味和汗臭脚臭相交融,逼得人喘不上气。 屋内摆设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只小柜子和一张矮桌,这些东西仿佛全部被油污浸泡过,摸一把全是黏糊的触感。 我坐在林柱的床上,觉得床上似乎有万千只虫子往我身上爬,瘙痒的感觉从皮肤转移到了骨头缝里,又传递到心脏。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尖叫。 我伸长脖子往窗外看,只见和我一起被拐来的名叫王敏的姑娘,正散着头发,大敞着衣服朝这边逃。 她身后追了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只木棍,隔得老远都能看见木棍上晃眼的刺和刺上鲜艳的血迹。 我瞪大了眼睛,就欲夺门而出去帮助王敏,但是还没站起就脚下发软。 林柱上次的毒打我至今不敢忘,我害怕我出去帮王敏,万一救不了她,反而我们两个人都要挨更严重的毒打。 隔壁房门被一把推开,林柱娘几个跨步就冲出房子,奔向王敏。 随后一把拉住王敏的胳膊,死命抱住她,大喊:「抓住了抓住了,正娃子,刘正,快些跑,你媳妇俺给你抓住了。」 我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就往出冲。 却忘了我的脚上还有铁链。 铁链太短,迈不开步子,于是我就跳,拼命地跳。 然而刚跳出房门,就见隔壁房间又出来一个少年,少年拉住我,冲我摇头。 「别去,你去了她只会被打得更惨。」 仿佛在验证他的话,被限制行动的王敏很快被男人追上,男人抬起一脚踹在王敏身上,王敏应声而倒。 男人铁青着脸,举起木棍往王敏身上砸。 木棍上的刺划破王敏的皮肤,钻进她的肉里。 王敏痛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大张着嘴拼命喘气。 我仿佛看到,王敏转过头在看着我,她的眼睛没有焦距,满是绝望。 男人打了一会,似乎累了,蹲下揪住王敏的头发就往回拖。 王敏睁大眼睛,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我突然想到了被放血烫熟的死猪。 他们一模一样,浑身都散发着恐惧和绝望。 林柱娘觍着笑脸,帮男人捡起掉在一旁的木棍,和男人说说笑笑地离开。 「别哭了。」 我转过头,看到了一脸漠然的少年。 他好像没有看到面前的场景,又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我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少年好像有些紧张,咬着嘴唇,眼睛里全是急促。 「你先进来。」 少年示意我跟他进屋。 我跟了上去。 屋内的摆设和林柱那边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矮桌上摆满的书籍和墙上贴满的奖状。 我惊叫出声:「你是学生?」 少年低着头,半晌才低声答了一声:「嗯。」 我突然又生出了希望。 学生最正义,如果他能帮我,我逃跑的概率能大很多! 少年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连忙摆手:「你是我哥的媳妇。」 「我是被拐卖的。」 我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少年又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我和他无亲无故,他不帮我也是很正常的。 我转头看到他桌上的书,基本全是课本,只有一两本课外书。 其中一本名为《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被翻烂了书皮,一眼就能看出来书主人有多喜爱这本书。 「我也喜欢这本书,」我指着桌子,「当生活本身已经如此荒唐,谁知道什么才能算作疯狂?」 他猛地抬头,惊喜快从脸上溢出来。 我理解他为何惊喜,他是学生,受过教育,读过书,见过外面的世界,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但是他成长的环境和他接受的教育截然不同。这是两个世界,一个黑暗混沌,一个光明平坦。 突然他从黑暗中找到了和他一样见过光明的人,他不再孤立无援。 我松了口气,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获取少年的好感。 少年却突然脸色一变,把我推出房子,关进另一间房,「我哥回来了,你快坐着,不然会挨打。」 不远处,林柱佝偻着腰,端着笑脸,大摇大摆朝这边走过来。 我也从光明跌落黑暗。 05 深渊(1) 屋内光线昏暗,少年把我推进林柱的房间后,就紧紧锁住了门。 看着林柱带着一堆人越走越近,我的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飞出来。 为首的林柱手里掌着一件红绸裙,映得他的脸也红了半边。 众人走得更近了。 「柱啊,你小子可真是好运气,买的媳妇漂亮不说,还这么听话。」 「这媳妇花了不少钱吧?」 「那可不,听说花了近两万呢,是不,柱?」 林柱站在最前面,听后面的朋友对他或眼红或羡慕的话语,笑得弯了眼睛。 得意二字都快写在了脸上。 很快众人就到了门前。 林柱一手拿裙,一手猛地推门。 跟在林柱身后的其中一个矮小男子见状,惊讶不已:「林柱你咋不锁门啊?新娘子跑了可咋办?」 闻言林柱更得意了,他眼睛一横,吼了一:「她敢!」 我坐在床上,盯着逼近的众人。 我确实不敢。 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准备和把握,就算侥幸跑出门去,也绝不可能逃脱。 这样做的后果,要么变成那个被轮奸的女人,要么变成王敏。 我不敢拿我的安全去赌。 「媳妇,看看,这是你的婚服。」 走到近了,我才发现,林柱似乎专门收拾过自己。 原先脏得几乎包浆的衣服被换下,换成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西服式外套,布满补丁的大裤衩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布料裤子,只是鞋依旧是沾满泥块的破了洞的布鞋。 脸也洗得干干净净,张开嘴巴能看见发黄的牙齿似乎也是刷过的。 他好像很重视这次「婚礼」。 林柱把红绸裙举到我面前,喜悦几乎从脸上溢出来。 「现在换吗?」 我接过红绸裙,放到腿上。 「不是不是,晚上换,嘿嘿,你先试试合适不。」 林柱有些局促,见我接过裙子后就把抬起的双手垂下,隔了会又悄悄藏到身后。 我状作娇羞,示意他看看周围的人,又飞速低头。 林柱明白了我的意思:「都滚滚滚,俺媳妇换衣服呢。」 众人哄笑而散。 屋子里只剩了我和林柱两个人。 其实我的意思是让他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但是显然他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你转过去。」 我特意压低声音,细若蚊虫。 林柱瞪大眼睛思索良久,才「哈哈」大笑几声,然后推门出去,和其他人一起在门外等我。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换下我的衣服,穿上这件红绸裙。 裙子有些大,我穿上并不合身。 但是当我推开门,示意林柱我换好了的时候,林柱却看着我呆住了。 我有些局促。 之前是装的,这次却是真的。 他看我的目光太直白了,死死地盯住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的衣服脱光。 「你是俺见过最美的女人。」 羞愤占据了我的胸腔,也不知道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 我的脸更红了。 …… 婚礼十分简单,我穿着红裙子和林柱从院子走到林柱娘跟前,跪拜磕头,喝交杯酒,就算礼成。 我是女人,还是个刚买来的女人,没资格和林柱一起去院子陪人,只能待在屋里。 林柱娘不放心林柱和别人喝酒的时候让我一个人待着,就召集了一大群她的好友,围在林柱的床边守着我。 我深知这些老妪不是省油的灯,从林柱娘抱住王敏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清楚了她们的为人。 自己不幸,所以希望别的同类比她们更不幸;自己活在深渊,就要把所有人拉进深渊。 人类的劣根性就是这样。 以别人的惨状为乐,告诉自己其实自己要比这个人幸运很多。 06 深渊(2) 「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就没力气。」 「屁股也不大,要生儿子,难哦。」 「看起来花枝招展的,一脸狐媚相,谁知道干不干净啊?」 林柱娘撇着嘴和她的好友们讨论我。 我盘腿坐在床上,听着这些不堪的话,实在想上去撕烂她们的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和生气的原因,我感觉我现在有些无力。 背上仿佛罩了一个千斤顶,直不起腰。 又仿佛溺在水里,喘不过气,呼吸都困难。 林柱娘好像看出了我的不适,和周围几个妇女怪笑着交流了个眼色。 「女娃,咋了,你不舒服啊?我来帮你检查一下。」 说完,就一拥而上脱下我的红裙子。 我吓得尖叫,想要推开她们逃跑! 但是我叫不出声,我没有一丁点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她们褪掉我的衣服,解开我的内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口喘气和流眼泪。 「先替我娃检查一下这女人是不是雏。」 林柱娘从衣兜里掏出一根手指粗的木棒,似乎是刚从门外的树枝上掰下来,上面的茬口都没有处理好。 又或许是她们根本不想处理。 她指使几个姐妹按住我的身子掰开我的腿,然后猛地捅进。 痛!痛!痛! 我猛地瞪大眼睛,张开嘴发出濒死的惨叫。 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有些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人发出的声音还是动物发出的叫声。 尖锐的茬口捅破嫩肉,我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在这一瞬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立马死掉。 但是我没有死。 木棒畅通无阻,林柱娘的脸却沉了下去。 「啪!」 她抽出木棒,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气得脸都变了形。 「不要脸的婊子!」 林柱娘的几个姐妹见她生了气,纷纷安慰,其中一个长着三角眼的老妇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把剪刀准备递给林柱娘。 「以前不守妇德,以后可要守啊。」 林柱娘面露狰狞,一把夺过着剪刀就往我身上划。 她识的字不多,最熟悉的估计就是「林」字。 于是在我的胸口刻上「林」。 在我的大腿根刻上「林」。 剪刀有些钝,划在肉上有时并不能一下子划破,林柱娘就反复划。 我几乎能感受到剪刀一遍遍划破我的肉,然后再沿着这些划破的伤口,继续用力往深按。 等折腾完,林柱娘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我,终于露了笑脸。 07 深渊(3) 「娘!」 紧闭的房门被一把推开,林柱出现在门口。 看到屋内的景象,林柱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随即又立马恢复正常。 他仿佛没看到我,面不改色地走到林柱娘身边,「娘,大伙都叫你呢,出去聊聊吧。」 林柱娘看到儿子,笑开了花,扔下还带着血的剪刀,站起在黝黑的裤子上随便抹了两把手,招呼她的小姐妹们出门。 「你别怕。」林柱站在床边,「俺娘就是脾气不太好,肯定是你哪里惹了俺娘生气,她才这样的。」 我瘫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依旧无力。 我猜测是那杯所谓的交杯酒被下了药。 「俺娘是怕你今晚不愿意,才给你放了点药,你放心,对生娃没影响的。」 果然如此。 「只要你给俺生个儿子,俺一家人肯定都对你好。」 林柱边说,边在床边弯腰,利落地脱下鞋,爬上床。 浓浓的脚臭和汗臭扑鼻而来。 他侧着身躺在我旁边,抬起一只手轻轻撩开贴在我额头的,被汗液浸湿的碎发。 「你长得真好看,是俺见过的女人里面最好看的。 「俺想亲亲你。」 林柱把嘴凑了上来,紧挨着我的脸,一路向下吻去。 干裂起皮的嘴唇紧贴我的皮肤,绝望和恶心如潮水般涌起,把我牢牢地包裹在内。 到了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原先所有的计划和想法有多幼稚可笑。 我居然以为我能稳住他,能够找到机会全身而退。 那些和我一样被拐卖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像现在的我一样无助害怕,是不是曾经也是满怀期待和希望,然后又被打碎再碾碎? 林柱压了上来。 被划破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他把手覆盖在伤口上,那里有一个歪歪扭扭、模模糊糊的「林」字。 「俺认识这个字,这是俺的名字。 「你以后就是俺林家的人了。」 林柱声音轻轻的,贴在我耳边说,呼出的热气随着声音飘入耳蜗。 他褪去衣服,开始了动作。 …… 天渐渐见晓,我一夜未眠。 身边的人仰躺着,呈大字形。 我披散着好几天没洗的,杂乱如枯草的头发,光着身子被挤到墙角。 这时我才感觉药效渐渐消散,力气开始恢复,四肢也能简单地挪动。 昨晚的一切简直是一场噩梦,或许地狱也不过如此。 腿心疼得合不拢,只能半岔开地坐着。 我现在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能逃出去,能再次见到我的爸爸妈妈。 爸妈只有我一个孩子,如果我没了,他们该多难过啊,他们以后老了怎么办,生病了也没人照顾…… 「嗯。」 林柱突然发出一声叹息,像青蛙一样蹬直了双腿,打直了双臂,伸了个懒腰。 我有些怕,拼命往床角缩。 他却看也没看我一眼,只是起来捡起地上的锁链,又把我的脚捆了起来。 这次铁链间无半点缝隙,我再也不能走动半步。 随后他又抽出一条链子,绕住我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我的活动范围缩减到了一张床。 「只要你生下儿子,俺就放开你。」 林柱拍拍我的头,把手指插进缠在一起的头发,似乎想要把头发梳开。 「你刚来的时候头发那么顺,那么好看,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面露彷徨,似乎有些无措。 随后下床提起裤子,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有声音响起,是他在和他弟弟说些什么。 声音渐渐消失,没一会,房门突然被打开。 是林柱的弟弟。 他端了一碗粥,碗边甚至能看清已经坚硬的饭渣。 「我叫林书,书本的书。」他把碗放到床边,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瓶碘伏。 「你不要怕……我给你消消毒,我娘昨天伤你的剪刀上面可能会有细菌。」 他目光有些怜悯,举起手作势就要往我身上涂。 我怕得直退,恨不得能和身后的土墙皮融为一体。 我有些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拒绝帮我,现在又来可怜我。 08 悲欢 最终我自己上了药,也吃完了那碗粥。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和我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中途林柱过来看过我一次,见我乖乖吃饭、乖乖擦药,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倒是林柱娘,从林柱起床后开始,每隔一会就要进来状作不经意地走一圈,观察一下我。 偶尔阴阳怪气一句:「城里来的,就是娇贵,当年俺们可是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的。」 我理都不理她。 林书也静静地忙着自己的事情,眼睛都不抬一下。 她来了几次,见没人搭腔,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就走出了院子。 或许是去找人吐槽我吧。 「你是大学生。」 林书突然冒出一句。 「嗯,怎么了?」 「大学是什么样子?」 「很美好。」 「有多美好?」 「等你考上大学就知道有多美好了。」 我对这个话题没兴趣。 林书这些话相当于掀开我的伤疤往上面撒盐,并且跳起来在上面踩了两脚。 他却沉默了。 「我辍学了,」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家里太穷了,供不起我念书,要给我哥娶媳妇。」 我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我想要安慰他,让他不要伤心,但是又想到,他哥「娶」的媳妇就是我,就又安慰不出来。 「你应该看过很多书吧?」 他又问。 「嗯,看过一点,不算多。」 「真好。」林书喃喃自语。 他垂着头,说不出地沮丧失落。 但偏偏我似乎又能从他的身上找到满怀的希望。 「我记性挺好的,看完的书我基本都不会忘。」我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有时间,或许我可以给你讲讲我读过的那些书。」 他眼睛里骤然亮起了光,疯狂点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或许我还觉得他可以帮我逃跑,又或许我只是单纯地有些可怜他。 可怜一个被腰斩了的读书梦和拥有这个梦的无辜人。 林书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端了出去。 一会又一阵风似的卷进来,手里拿了几张纸和一支笔。 「我会写字,我可以把你讲的记下来。」 见他这副样子,我有些想笑。 我换了个压不到伤口,不太难受的姿势,问:「你想听什么?」 林书抬起眼睛想了会,「你可以给我讲讲四大名著吗?我只是听说过这四本书,但是从来没有看过,我以前上学,听老师讲,这四本书很厉害……我想听听。」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光。 和上次见到他时,他的那种低迷沉默完全不同。 「好……」 我清了清嗓子,从最熟悉的《西游记》讲起。 09 悲欢(2) 半个月一瞬而过。 我的活动范围依旧只有一张床,林书白天来找我讲故事,给我带各种农村的小玩意。 今天是被绳子绑住的吱哇乱叫的知了,明天是装在塑料袋里扑腾着翅膀的蜻蜓。 林柱白天下地干活,晚上上床和我睡觉。 有时很温柔,会轻轻抚摸我的布满伤疤的腿,说等我生出儿子一定对我好。 有时又很可怕,扯着我的头发扇我巴掌,问我是不是还想跑。 我被打得有些麻木了,渐渐掌握了一些挨打时缓解疼痛的方法。 比如暗示自己,其实我不疼,他打我只是因为太喜欢我、害怕我离开。 这样的日子太消磨人的意志,我已经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原来最可怕的不只是挨打,还有认命。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逃生的意识一天天淡下去,我已经有些忘记了我原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仿佛生来就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仿佛我的使命就是给林柱生一个儿子。 我也有些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厌恶一切端到我面前的各种食物,看到就想吐。 这时林柱娘却乐开了花。 她急急忙忙找来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我把脉。 最终确定我怀孕了。 原来我怀孕了。 我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娃娃。 林柱很高兴,每天要来看我好几遍,晚上也不再强迫我和他睡觉,反而会专门给我留出一半床供我休息。 林柱娘也开始每天来询问我的情况,我已经许久不见她给我白眼了。 我有些感谢这个娃娃的到来。 我依旧给林书每天讲故事。 虽然随着肚子开始变得明显,我也越来越难受,经常吃不下一点饭,或是吃完就吐。 但是我始终觉得给林书讲故事是唯一能联系我和外面的世界的事情,每次见到林书在纸上写写画画,我都仿佛能见到坐在大学的自己。 肚子越来越大,林柱解开了绑住我手腕的锁链。 我被允许可以在院子里溜达。 林柱命令林书每天要看着我在院子转够半个小时。 只是我不太喜欢出去,阳光太刺眼,挺着肚子走几步就累得满身汗,这里也没有洗澡的地方,身上经常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 这天,我刚到院子里,就看到了王敏,曾经和我一起被拐卖来的那个女孩。 我叫了她一声,她回头看我。 我被吓了一跳。 她的一只眼睛似乎瞎了,只睁着另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脸上有一道从左眼横穿鼻梁至嘴角的伤疤,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似乎是新伤。 一条腿似乎也折了,走路一拐一跛的。 原先青春靓丽的少女如今和疯婆子一般。 她看见我,发出类似兽类一般的低吼,随后转身就跑。 我追不上她,只能看她越跑越远。 我仿佛看见了以后的自己。 10 孩子 这天夜里,我突然开始肚子疼,林柱一摸床单,摸到了满手血。 我要生了。 他立马去叫醒他娘,又去找了接生婆。 我疼得意识都开始模糊,隐隐约约只能听见有人让我用力。 昏迷前,我听到有人在叫,说我生了个六斤多的男娃娃。 第二天醒来,我周围围了一圈人。 枕边多了一个睡着的小奶娃娃。 那么小的一只,又丑又脆弱。 我轻轻把嘴唇贴上去,吻了吻这个丑娃娃。 这是从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我生命的延续。 但是我不敢亲近他,我怕我会硬不下心丢下他自己逃跑。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除了喂奶和晚上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我尽量不和孩子接触。 林柱娘也乐得照顾她心心念念的乖孙子。 …… 自从这个孩子出生后,林柱对我的看管开始松懈下来,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好。 他取下了我脚上的链子,允许我去村子里遛弯。 就连我拒绝和他睡觉,他也不再说什么。 我有预感,我逃跑的机会,就快到了。 我借口抱着孩子去散步,实则观察村子的布局地形和周边的环境。 但是越观察越心凉。 村子的地形基本都是高低起伏的山坡,只有几条非常窄的小路供人们行走。 小路隐藏在高矮相间的房子中间,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走不出去。 村子周边的环境更为复杂,全是崎岖的山坡,山坡上蔓延出无数条小道,根本不清楚这些小道是通往哪里。 林柱不允许我出村,我就抱着孩子,在村里一遍遍地走,把村里的每一条路、每一个坡记得清清楚楚。 我借来了林书的纸和笔,把我在村子周边溜达时观察到的路全部画出来,再一条条地去山头看着对比,观察到底哪一条路通往山脚。 届时,如果我逃掉了,肯定不能走大路,只能靠这些弯弯曲曲隐蔽性强的小路逃出大山。 并且我必须要备好干粮和水,防止找不到正确的路,走不出去,也可以靠着这些苟活一段时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能够从村里安然无恙地逃出去。 如果不幸没能逃掉,被打死或许是我最好的结果。 比起死亡,我更怕他们折磨我。 就像那个被轮奸的女孩那样。 11 逃跑 林书最近似乎发现了我的异样。 「这是什么?」 他举起手中的纸,上面赫然就是我画的线路图。 「随便画画。」 我慌慌张张回了一句。 林书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把纸递给我。 随后拿出小本子,准备记录我的故事内容。 我小心翼翼地拿过纸收好,清清嗓子,开始讲。 讲到一半,我突然发现林书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低着头,手下的本子空白一片。 「你要走了吗?」 他突然打断我的话,问道。 我被问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我假笑,「我现在都有孩子了,能走哪儿去?」 林书听我这样说,还是低着头,许久才慢吞吞张口:「你别担心,我不告诉他们,我……我会帮你的!」 这时我才有些惊讶。 毕竟我上一次求助林书的时候,他可是十分果断地拒绝了我。 「……你会读书,你不应该在这里。」 林书踌躇半晌,继续说:「你从外面来,见过书里面说的这些世界,你上过大学……你不应该一辈子被锁在这里……我哥现在有孩子了,有后了,你可以走了……我会帮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甚至只是在喃喃自语。 但是这番话落在我的耳朵里,犹如惊雷般炸开。 激动、狐疑等等无数情绪一时间充斥着我的胸膛。 我想要相信他,却又不敢信他。 毕竟他放弃了自己念书的机会,好不容易才凑钱给哥哥买了个媳妇。 他阻止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我逃跑? 万一他只是来探听我是否还有逃跑的心……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压下心里的激动。 「别胡说了,让你哥听到该生你的气了,我继续给你读书吧。」 「我……」 林书想要继续说,但眼睛却像瞟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转身就走。 神色十分紧张。 出门时迎面撞上了抱着孩子回家的林柱娘。 「咋了?咋了?」 林柱娘抱着孩子,斜着身子看从门里冲出去的林书。 许久才收回目光。 「娃饿了,你给喂喂。」 她把孩子往我怀里一塞,埋怨道:「你这个当娘的一点也不亲娃,还不如我这个当奶的对娃好。」 我没回话,只是机械地撩起衣服把孩子按上去。 「话也不会说,跟死的一样,一天吃那么多还瘦得跟猴一样,怎么养我孙子。」 林柱娘啐了我一口,唾沫喷到头发上,又顺着发丝流到脸上。 喂完孩子,林柱娘又一把抱过孩子,往门外走。 我现在已经对林柱娘的羞辱免疫了,她做这些事无非就是想要从精神上压制我,想要我服从她。 等她们都离开后,我酝酿了片刻,扯开嗓子喊了几声,再观察四周,见还是静悄悄的,我才放下心来。 我挪开柜子,从角落拿出我藏起来的几袋干粮,里面全是干馒头和煮熟又冷掉的土豆。 这些东西全是我这两天一点点攒下来,又趁他们不在,偷偷藏起来的。 打开数了数,还是原来的数量。 我深吸一口气,把这些干粮放回原位,又回到床上。 林柱这几天去邻居家帮工,每天回来得很晚,屋子里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的机会不多。 我决定,今晚就跑。 且不论林书是否真的要帮我,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连林书都看出了我的意图,那么林柱他们呢?会不会也早就看了出来? 12 逃跑(2) 渐渐地,夜色开始笼罩这座大山。 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回来。 我再次从柜底拿出包裹好的干粮,摊在床上。 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林柱娘给孩子新做的小衣服,把干粮包在里面。 我用抱孩子的手法抱起装着干粮的衣服,小心地斜放在臂弯。 这样看起来,我就像抱了一个孩子。 即使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我是在带着孩子遛弯。 准备妥当后,我抱着干粮在屋子周围转了几圈,确定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踏出院门。 「别紧张、别紧张!」 我放轻声音给自己鼓气,往村口走去。 路很陡,很多次我都险些摔倒,幸亏此时天色并没有暗得彻底,还能依稀看清脚下的路。 我数着脚底的步子,拼命回忆我这几天走过的每一条路。 快了,就快了,还有两个路口。 前方路口绕弯,走下面的小路。 近了,更近了! 眼前就是村口。 说是村口,但其实只是一条通往山下的路口。 还有十几步,我就要踏上这个路口了。 十步…… 五步…… 三步…… 「喂!」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颤了几颤,我猛一下屏住了呼吸,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 稍微缓了缓,才发觉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我来帮你。」 是林书。 我松了一口气,转身看他。 林书站得有些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十分清楚地看到他身后有个庞大的物件。 似乎是个摩托车。 他推着车靠近我。 「你自己走,走不出去,会被追上。这是我借的大石的车,你可以骑它离开。」 林书靠得近了,我才看到他满脸是汗。 「……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激动和颤抖。 「快走吧,不然一会我娘回去看到你不在就完了。」 林书没有回答我,只是把车推到我旁边。 摸到这辆车时,我几乎以为我在做梦,不然这种仿佛故事里面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但是这辆车是实实在在的,是存在于现实中的,这不是梦! 「……谢谢……谢谢。」 我扶着林书的胳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我一度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但是现在我却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活下去、逃出去的希望。 林书有些僵硬,举起胳膊又重新放下,「别哭了。」 「快走吧。」他想了想,又继续说,「这段路我送你吧,太绕,你不会开。」 「好,好!」 我直点头。 「那你怎么办?你帮我逃跑,回去会不会……也挨打?」我突然想到这一层,「还有,我的孩子……」 「孩子你别担心,我娘和我哥肯定会把孩子养大……我……反正他们打不死我。 「别说了,先上车吧。」 林书一只脚撑着地,另一条腿猛地翻上车。 我也学着他的动作,坐在他的后座。 他正要发动车子,却又停了下来,侧着头听了一会,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转头,只见我们身后追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林柱和痛打王敏的那个男人。 「别跑!站住!」 「臭娘们敢跑,你等着!」 声音越来越大,他们越来越近。 我吓得浑身僵硬。 「抱紧我!」 林书大吼一声,车子冲了出去,越开越快。 我这才软了身体,靠在林书的背上,只觉得死里逃生。 晚风掠过我的脸,带来丝丝凉意。 这是自由的感觉。 13(逃跑 3) 眼看追在后面的人越来越远,我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可是还没开出多远,车子却猛地刹车。 前面没路了。 马路的中间被山坡上滑下的土堆占满,垒起了一座土山。 「把车扔这儿,我们走小路。」 林书当机立断,让我下车。 随后又让车靠在路边。 「这儿,跟着我。」 林书扯着我往回跑了一段路,指着藏匿在路边的一条小路说。 此时我无比庆幸有林书帮我,否则我还没出村就要被抓住了。 小路十分陡峭,非常难走。 我只能半蹲着靠着惯性往下滑。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叫嚷,他们追上来了。 「车在这儿,他们肯定跑不远。」 「分开找!」 「他妈的,林书这小子居然借我的车送这女人逃跑。」 「林柱,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弟弟了。」 声音十分嘈杂,我听见许多熟悉的声音,却唯独不见林柱说话。 「嘘!」 林书拉着我的手,悄悄躲到一棵树下。 此时我们就在他们的正下方,只要他们有一个人低头,就能发现我们。 林书攥紧我的手,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微颤的手和手心的汗。 他也在紧张。 「别怕,我引开他们,你抓住机会就跑!别回头!」 林书突然侧头,在我耳边轻轻低喃道,随后猫着腰走到远处,大吼一声,转身就跑。 上面的人果然被吸引了。 「这儿!快追!」 他们跟着林书,跑得越来越远,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原地。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抓住这个机会,悄悄离开这里。 一抬头,却看见我前面站了一个人。 是林柱。 登时我就呆在了原地。 在这一瞬间,我又记起了他拿铁链抽我。 那么狠,仿佛我是他的杀父仇人。 完蛋了,要被打死了。 我心如死灰。 谁知林柱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被看得有些发毛。 「柱?有人没?」 上面有人喊了一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被打断双腿,扔在柴房任由我长满蛆虫的样子。 「没人。」 林柱又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林柱……这是,放过我了? 上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仿佛离开了。 我闭住眼睛,调整呼吸。 暂且不管林柱什么意思,只要他没有抓走我,我就还有机会。 这里离山下还有一段距离,我必须要保存体力和精力,不能因为这些事被吓破胆。 整理了一下思绪,又休息了一会恢复了点体力,我站起来继续往山下走。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月光完全被树叶遮挡,我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靠着感觉,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半坡艰难前进。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可是我却越走越觉得没有方向感。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呼吸声和草丛里的虫子叫在我耳边回荡。 我的鞋子原来就破得不成样子,经过刚才一番逃亡,此时终于彻底坏了。 我索性直接脱下来,把鞋随意扔到远处,就这样光着脚继续走。 石子沙砾硌得脚十分难受,没走几步,脚就被划破一道口子。 我强忍着痛往前走了几步,实在忍受不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 正好我现在也有点饿,顺便吃点干粮补充体力。 然而当我打开一直抱在怀里的衣服时,里面却空无一物。 干粮被我丢掉了。 我大感不妙,再也顾不上脚痛,起身继续赶路。 没有干粮,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14(逃跑 4) 天完全大亮时,我已经走到了山脚。 我原来以为遥不可及的距离居然一夜就能走完。 实在有些荒谬。 只是此时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再也坚持不了多久。 好不容易走到小镇上,我随便找了户人家,用最后的力气敲了敲门,然后倒地,失去了知觉。 …… 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似乎身处虚空,我努力动了动手指,却模模糊糊听见: 「醒了,醒了!」 「快去叫护士,叫医生,人醒了!」 「水……」 我张了张口,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从喉咙传出。 门被一把推开,一众医生和护士涌入。 我呆呆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些人翻开我的眼皮,又举起我的胳膊。 「一切正常,只是病人似乎受过虐待,精神不太好。」 说话的是个皮肤白白的穿护士服的女孩,她好像有些不敢看我。 「警察来了没?」女孩吸了吸鼻子,「真是畜生,怎么能这么伤害一个人。」 旁边看起来年龄大点的女人拍了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