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除夕夜，妈妈让我发888万红包，给弟弟结婚做彩头。 我在做人流手术，没回。 她气冲冲赶来医院，不分青红皂白地骂我不要脸。 把我手术床上拉下来，逼我和丈夫道歉，千万别离婚。 丈夫匆匆赶来，把我抱回床上。 我术后感染，推进病房前，我喃喃问妈妈：“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当她再琢磨我这句话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 小时候，还珠格格红遍大江南北，同学们天天讨论，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甚至我连彩色电视机是什么，也不知道。 第一次知道，还是从弟弟的口中听到的。 爸妈的房间，从来不让我们姐弟进去。 弟弟每次都会偷偷溜进去，就算被发现了，爸妈也不会说什么，还会让他在房间待到很晚才回去。 每次回来，弟弟就会更我炫耀，爸妈的房间有一个彩电大电视，不仅能看还珠格格，还能用来打插卡游戏。 自从弟弟出生后，爸妈总说。 “弟弟本来就调皮，你跟他计较什么。” “你脾气好，多让你弟弟呗。” —— 我想，是不是我太乖了。 爸妈让我干家务我就干，让我别进房间我就不进。 弟弟想不干家务，想进房间，一身反骨，爸妈也接受了。 他们会说：“算了，怎么样都是自家孩子，还能打死不成。” 做个调皮的孩子太快乐了，我不想做乖乖女了。 所以，我也学着弟弟。 妈妈让我扫地，我开始捣乱，拿着扫把，一个旋转，垃圾跑得到处都是。 妈妈看到了，我昂着脑袋，摆出和弟弟一样，理直气壮的样子。 啪—— 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冲上来给我一巴掌。 然后抢走扫把，自己默默扫了起来。 结果跟弟弟是一样的，但过程比弟弟痛苦多了，脸肿了一个月都没消下去。 我天真地觉得，一定是我哪个步骤，没学好。 对于弟弟偷进房间这件事，我观察了好几天，还做了详细的笔记，躲起来模拟了好几遍。 某天，我觉得自己准备好了，鼓起勇气，开门闯了进去。 弟弟比我先进去了，正坐在爸妈中间，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手柄。 爸妈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更大的，三人正在说着我不懂的话题。 什么走位、战术的…… 我喊他们，弟弟没理我，爸妈没凶我，只是严肃着脸，摆着手让我赶紧出去。 走之前，我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爸妈面对弟弟时，没那么凶，笑得还好开心啊。 弟弟随便一句话，都能逗得妈妈咯咯笑。 一定是我太不会说话了，所以爸妈没留我在房间里看电视、玩游戏。 所以，只要我能学会怎么说话，逗爸妈开心，爸妈也会对我笑了吧。 其实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我是在爸妈的期待下出生的。 对于给我取名字，爸妈看得格外慎重。 夫妻俩苦思冥想还不够，又叫来家里的亲戚们，集思广益。 最后给我确定了名字，苏胜男。 我上学的时候，班级里不少叫剩男的，她们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爸妈极度地重男轻女。 但我爸妈不这样，他们把全部的爱都给我了，怎么都跟偏心都牵扯不到一起。 刚出生时，隔壁邻居和亲戚送来好些旧衣服，爸妈通通不要，说要给我准备独一无二的、崭新的。 在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计划，带我去旅游、报兴趣班，成为一个活泼可爱的、自信大方的孩子。 【第2章】 直到我弟弟的出生，爸妈和亲戚们当着我的面，夸奖我的名字取得好，我出生第三年，生育计划就放宽了，以后妈妈生的孩子都是男孩。 胜男的意思是，早日攻克男丁稀薄的窘迫。 之所以没叫剩男，是觉得别家都这么叫，好运都被分走了，区分开才能吸引新的好运。 所以，爸妈当初给我起名字，才那么折腾的！ 弟弟出生后，爸爸把给我做的计划书，改了弟弟的名字，一项项计划列表，好像成长的数，不断延伸枝丫。 他们想给弟弟的，比当初想给我的，要多的多了。 弟弟的名字叫苏冀阳，充满希望和阳光。 然后在往后的日子里，这个家，没人再会给我这个生活在阴暗处的孩子，过多的关注。 弟弟剩下的零食会丢给我，弟弟可以以小欺大，我不能以大欺小。 甚至要穿弟弟淘汰的旧衣服。 小小的，绑在身上很难受，到了学校还会被人嘲笑。 我好像什么都比不上弟弟。 只有在弟弟犯错的时候，我处处忍让弟弟的时候，关心爸妈情绪的时候，他们才会突然发觉，我很省心，偶尔也会毫不吝啬地夸赞我。 为了让爸妈关注到我，我更加卖力地迎合爸妈想要的。 弟弟打碎了水杯，我默默拿着扫把清理干净。弟弟生气的时候打我，再难受我也会笑给爸妈看，然后跟弟弟一遍遍说着，并没有什么效果的求饶话。 我开始学着帮妈妈干一些家务，给爸爸捶背捏肩倒水。 慢慢的，爸妈虽然没有对我像对弟弟一样好，但吐槽弟弟的次数变高了，对我没有过一句责骂。 我太开心了，偷偷在日记本里写：“爸爸妈妈，我还会学更多让你们开心的事，请你们再多爱我一点哦（备注：不用超过弟弟）” 第一次鼓起勇气，学弟弟的时候，结果还是一样。 我朦胧地觉得，不管我怎么努力去改变迎合，爸妈好像就是不喜欢我。 直到上了小学，同学们的父母形象越来越具象，朦胧在心里变成了现实，疑问变成了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对爸妈偏爱的无力感，在第一次家长会出现时，变成了绝望感。 那也是我第一次想要死。 我上小学三年级，弟弟还在上幼儿园。 巧的是，我们的家长会在同一天。 妈妈直接跟我的班主任请了假，说自己不方便去参加。 班主任说，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亲子活动，希望父母尽量来参加，来一个就够了。 妈妈敷衍着说好。 挂了电话，就开始跟爸爸商量，怎么找个借口拒绝班主任，跟爸爸一起给弟弟参加家长会。 “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一起陪着的，冀阳要是只有一个人陪，那得多可怜啊，会不会被别的孩子嘲笑是单亲。” “我们工作忙，本来就陪冀阳的不多，不能在这个时候委屈他了。” 爸妈有那么一瞬间，是想按照公平原则，一人去一个孩子的家长会的。 又在几句站在弟弟角度的糟糕预设里，决定只去弟弟的家长会。 他们怕弟弟被嘲笑单亲，就不怕我被嘲笑孤儿吗？ 而且那会儿学校里，大多数家里都是两个孩子。 【第3章】 所以一大一小参加亲子互动的形式，占了大部分。 爸妈都不陪我，我一个人在亲子互动上，能干什么呢？ 和想的一样，做亲子蛋糕时，别的小朋友依偎在爸爸或妈妈怀里，愉快地享受亲子时光。 我孤零零地坐着，面对一些我都不认识的工具材料。 想一个人动手的时候，因为不会步骤，被其他小朋友指责浪费食材。 大人们陪孩子做蛋糕的时候，时不时会看向我，啧啧说，那个孩子是个孤儿，多可怜呐。 我有爸妈！我不是孤儿！ 可他们不爱我…… 我很生气他们什么都问，就给我下定义，更生气爸妈为什么不能来证明，我不是个孤儿呢。 我像着了魔似的，拿起桌上的小刀，打开后，慢慢挪到手腕上。 如果我死了，爸妈一定会来，那大家就知道我不是孤儿了。 “小刀危险，要小心哦。”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班主任宋老师。 她是个长得可爱的年轻女孩，白嘟嘟的手好像刚蒸好的馒头，搭在我的手上，暖暖的，能给饥饿的人安全感。 我仰头看着她，她笑着说：“你愿意陪老师一起做蛋糕吗？” 我坠落的嘴角猛得提起，笑着点了点头。 宋老师也像其他家长一样，握着我的手，把我笼在怀里，耐心引导我一起完成蛋糕。 家长们看到我和宋老师的蛋糕做的又快又好，也不八卦我到底是不是孤儿了。 后来我决定敞开心扉，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宋老师。 宋老师说，我太闷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老师一样，能够及时地观察到每个孩子的情绪。 所以我要学会主动说。 我觉得受到爸妈冷落了，就勇敢地告诉爸妈。 对爸妈的爱，更要大胆地说出来。 我想了想，好像是这样。 弟弟活泼直爽，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直接说出来。 爸妈不好的时候，他会大声吐槽。 爸妈好的时候，他会热情地抱着爸妈，又亲又夸。 我开始雀跃，计划着要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告诉爸妈，也要告诉爸妈，我很爱他们，也想被他们疼爱。 从小到大，我失望多了，所以胆子太小。 想说的和想做的都写在了日记里，还是没勇气在爸妈面前表现出来。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宋老师。 宋老师理解我，恰好班上还有其他同学，跟爸妈关系也不够亲近，也有好多想跟爸妈说的话。 又一次家长会，她为了增进孩子和父母的感情，做了一个校园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次我运气好，没撞上弟弟的家长会，所以妈妈如约来了。 活动形式是，学生站在二楼，拿着一个喇叭，朝着底下的爸爸妈妈，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然后爸爸妈妈给出反馈，通过沟通，解开误会，增进感情。 第一个参与的是班长，她觉得爸妈对她太过严厉，觉得爸妈把学习看得比她还重要。 站在二楼，对着喇叭，她勇敢地把自己的委屈都说了出来。 她的爸爸妈妈来了以后，默契地听哭了。 【第4章】 然后掏心掏肺地解释，不是把学习看得比她还重要，是想让她好好学习，别再吃一遍他们的苦。 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后，深刻反思了自己，承诺会改进。 下一个是学习委员，她爸妈家里是做生意的，每天各地跑，很少有时间陪她。 她也一样，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委屈和孤独。 她的爸妈解释说，拼命地赚钱，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永远活在童话世界里，做最幸福的公主。 他们还说，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以后会尽量抽出时间去陪她。 “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这句话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这次我自己高高举起了手，站在二楼，看着我在人群里，漂亮得很突出的妈妈。 上次家长会回来，弟弟和爸爸说，妈妈很亮眼，别的小朋友都在夸，有这样的妈妈和老婆真的很自豪。 这次妈妈来我的家长会，其他家长都说，原来我不是孤儿啊，还有个这么好看时髦的妈妈呢！ 其实，我的妈妈也是我的骄傲呢！ 说完，这次，妈妈的延伸温柔了好多。 然后，我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把我的失落和委屈，通通告诉妈妈。 说完的那一刻，我并不需要妈妈真的去改，更想要去听听，妈妈和其他同学的爸妈一样，有属于大人的苦衷。 如果是这样，我不会要妈妈改，我会理解，也会接受的！ 可妈妈突然冷了脸，变得很陌生。 她质问我： “从小到大，我从来对你有过什么要求。你却像个刻板的婆婆，要求我要做到你理想的样子。但我是妈妈，也是活生生的人。” “苏胜男，你小小年纪，怎么学的这么自私呢？” 犹记得，妈妈的眼神很犀利，好像刺眼的光，灼得我眼睛好疼好疼。 希望能进房间看一次还珠格格，家长会冲突的时候，分一个人陪我，抱怨弟弟的衣服勒到难以呼吸……这些也算自私吗？ “妈妈，不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