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听了,舌头一伸道:‘要这许多,那不太费了么。’ 阿聪道:‘这算什么,将来赚起来十倍还不止呢。眼前借这几个钱费,禁不起老爷少爷不和我们要好。过几天懊悔就嫌迟了。’
阿木一想不错,把家里头积蓄的钱尽给了阿聪。阿聪有了钱,手里就活动了。同了几个绅董的儿子,叉麻雀,吃乌烟,轧姘头闹到个不亦乐乎。钱花完了,又向老子硬要。老子不肯给,他便要实行家庭革命。阿木通只生他一个,自小溺爱惯了的,一时如何逆得过,只得卖田鬻宅的供给他。
等到高等小学毕业时,阿木的家产已经倾光荡尽了。此时阿聪果然得了奖,然而毕业文凭是换不动钱的,住在家里头坐食,他老子供给他不起,只得出去做小工。他妈也到上海做娘姨,帮佣度日。
阿聪东撞西撞。撞来撞去吃便饭,借铜钱,碰着亲戚朋友,—张嘴悬河似的,说办学堂怎样好,怎样好,专想办成了学堂,自己好谋教习做。人家都驳他道:‘不要说学堂不好,就使是好的,那学生子读书,读到和你一样,可有什么用,也不过撞来撞去,吃便饭,借铜钱罢了。我们可没有你老子那般笨,把好好的家业弄光了换一张半文不值的毕业文凭,倒弄的儿子良不良莠不莠,自己两口子还要出去帮佣度日。尚使你老子不放你去读书时,一年好一年,一日胜一日,夫妻父子勤勤劲劲,这时候恐怕田也涨起来了,钱也多起来了,媳妇也娶了,孙儿也要快抱了。他这般的福不要享,偏要享那般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