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彼得第二天早上没有起床用早餐。用人敲门进去发现老彼得已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和他诸多早逝的前辈一样,这一位汉福雷先生也没有能够活到六十岁。葬礼那日突然变了天,阴云如败絮将天填得很低很满。加利福尼亚罕见的北风将秋叶旋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圈,迟迟不肯落下。在安德鲁牧师“从尘土来,到尘土去”的祈祷声中,老彼得的棺木缓缓降入泥土里。汉福雷家族的人丁稀落在葬礼上得到了充分证明:为显赫的老彼得·汉福雷送行的人里,竟没有一个是姓汉福雷的族亲。当他的儿子,汉福雷家族的叛逆者小彼得·汉福雷终于回到故土见到他的坟墓时,已是数十年以后的事了。
汉福雷夫人将一朵深红色的玫瑰放置到新冢上时,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和所有的人一样,都意识到了那天他们埋葬的,是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汉福雷。他们送走的,不仅是一代名亨,而且是一段历史、一种传统、一个神话。汉福雷夫人却没有哭。安德鲁牧师看着汉福雷夫人藏在黑色面纱后面的脸,深深地为这位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儿子的女人的沉静所打动。
老彼得在遗嘱中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他的妻子。老彼得在临终前的一个星期对遗嘱做了最后一次的修改。所谓的修改其实只是在原定的条款之下加了一个小小的注解。注解只有一句话:遗产受益人有权选择将遗产的全部或部分转赠给任何一个汉福雷家族成员。这是顽固的老彼得对叛逆的小彼得一种迂回委婉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