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被挤伤了。他先是住了三个月的医院,又在炕上躺了大半年,但他的身子骨儿再也恢复不到原先的境况,再也吃不得三盔子五碗,再也干不得力气活儿。庄稼人,不能吃不能干不是就成了废人?
是老马的新蹄铁钉得不合适,才使得老马走在凸凹不平的乱石路面上时出现了异常。因此,生产队决定每年给二伯补助六百个工分。这哪到哪儿啊?要知道,二伯一年到头加上起早挂晚,要挣近四千个工分啊!
富源小学没上完就不上了。他到队里能挣到一个妇女的工分。那天,他把自己羊肚手巾缝的书包往炕上一抖落,把语文和算术两本书捡起来拿在手里,对我哥说:“剩下的你看能用的都拿去吧。”
我哥没动,带着无限的惋惜与不舍,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最后,还是咽了咽唾沫,连句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富源又捡起没使完的一个本子,用手指抠了抠钉本子的黑线,弹了弹上面的橡皮屑儿,说:“我现在能念报纸了,还能写信,珠算也学会了两位数乘法,差不多够用了。你接着上吧,要是能考上中学,就是咱村里的能人了。”他没有一点抱怨,也没有留恋,却表现出大人那样的一种成熟感,一种壮士出征的气度。